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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姐姐,吃一口你的胭脂好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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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中午,柳詠絮心一軟,幫著劉賜瞞過去了,回到盧靖妃宮裏後,她一直心神不寧,她深知這個事情有天大的風險,在這深宮之中還有一個皇帝之外的男人,這絕對是殺頭的罪責。

她四年來謹小慎微,躲過了大大小小無數的坑,但如今終究是掉進一個大坑了。

今天她想這個事情想了一天,待到深夜,她終於忍不住施展了計策,偷偷來到這裏。

劉賜瞧她冷若冰霜的臉,感到有些怕,但看她的黛眉和瑤鼻在月色下又是那麽好看,懼怕又減了幾分。

他小心翼翼地問道:“你……你來這裏做什麽?”

柳詠絮依然垂著眼,沒理會他,但臉色又冷了幾分。

劉賜又說道:“這深宮,你來這裏不容易吧?”

柳詠絮心裏郁悶著,依然沒理會他。

柳詠絮的懷裏捧著一個玉盆,這是她給嘉靖皇帝接“玉露”用的,是西南邊境的驃國進貢的珍寶,宮中只有三只,按規制這玉盆不能著地,如果磕碰有一絲損壞,那就是掉腦袋的罪責,所以柳詠絮得一直捧著它。

見柳詠絮一直不理他,劉賜感到尷尬,見柳詠絮一直捧著個盆子,有點奇怪,就沒話找話地問道:“你是借著倒這個出來的嗎?”

聽到這話,柳詠絮擡起頭了,“借著倒這個出來的”?什麽意思?

見柳詠絮看著他,劉賜面露尷尬。

柳詠絮冰錐一樣的眼睛一下子就看透了劉賜的心思。

劉賜把這玉盆當成夜壺了,以為柳詠絮是借著倒夜壺的由頭出來的。

柳詠絮被劉賜的想法驚住了,不禁低下頭看了看那玉盆,這可是稀世珍寶啊,這是個什麽傻子,竟把這比她性命還重要的寶貝看成夜壺?

其實此時月色朦朧,在劉賜看去,那玉盆就是一團黑,倒是像個夜壺。

柳詠絮又瞪著杏眼擡頭看著劉賜。劉賜感到冷汗從後腦勺冒出來,忙垂下頭去。

他仔細看了看那“夜壺”,這仔細一看,他就知道那不是夜壺了。

其實方才他是沒話找話說,這話一說出口他也後悔了,自己也知道這說辭挺傻的。

柳詠絮見劉賜垂下頭,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,忍不住也垂下頭去,狠狠地嘆了口氣。心中悲嘆著,怎麽給我遇上這麽個傻子和倒黴蛋。

兩人又沈默了。

柳詠絮在慨嘆她的不幸,劉賜也應該慨嘆他的不幸,但此時他還來不及想他的遭遇,眼前他覺得自己最不幸的是,他快要餓死了……

劉賜開口說道:“那個……姐……姐姐,有……有吃的嗎?”

柳詠絮擡頭看著他,又是那冰錐一樣的眼神。

劉賜鼓起勇氣說道:“我……我快餓死了,今天一天沒吃飯了。”

柳詠絮壓抑著怒火,又狠狠地嘆了口氣。

劉賜又說道:“能不能……能不能給我找點吃的……”

柳詠絮實在忍不住了,這個傻子,這個倒黴蛋。

但她沒有發作,只是冷冷地說道:“那你就餓死吧。”

劉賜楞住,這女孩生得這麽美,說話怎麽這麽無情啊。

柳詠絮說道:“被割了之後,送進這裏的,三天不能進食,你不知道嗎?”

啊啊啊啊啊!……

劉賜如五雷轟頂。

三天不給吃飯,這可是天子腳下啊,怎可以如此沒有天理!

從小到大他錦衣玉食,吃得比一般的大戶人家的孩子還要好,從來沒有一天是少於三餐的,不吃夜宵就算是客氣的了,怎麽能夠想象三天不吃飯?

柳詠絮冷冷地瞥了劉賜一眼,實在是不想跟他說話了。

被割了的新人三天不能進食是宮裏的規矩,也是無數先烈的犧牲換來的寶貴經驗,被割了之後傷口會發炎,進食的話會刺激身體的機能運轉,也可能吃進一些熱毒的東西,這些都可能加重炎癥,所以割了之後要戒食,等到炎癥消退之後才能吃一點齋米飯。

劉賜失魂落魄的,心心念念地想著,三天之後,我還不餓死了?

他聽著肚子咕嚕嚕地亂叫,心裏只想著,怎麽能找到些吃的。

這時,他看見柳詠絮垂眼斂眉,月色如水灑在她臉上,映照出她櫻唇上的一抹鮮紅。

胭脂。

劉賜盯著柳詠絮的櫻唇,似乎能嗅到胭脂的甜香。

劉賜從小就有吃胭脂的癖好,這首先是因為他是在女兒堆裏長大的,胭脂是女孩塗唇的最重要的化妝品,巫山樓中到處都是胭脂,此外還因為胭脂是紅藍花搗碎磨成的,本來就是可以食用的花漿,吃起來有一股花粉的甜香氣。

虞小宛最常教訓劉賜的,就是這吃胭脂的癖好,每一次劉賜偷著要吃她唇上的胭脂,都會被她訓斥。

此時劉賜已經給餓得不行了,看見柳詠絮那櫻唇上那鮮紅的胭脂,那裏還受得了,不禁盯著柳詠絮的櫻唇看。

柳詠絮擡起頭看見劉賜直楞楞地盯著她的臉看,登時退開了半步,低聲喝道:“你看什麽?!”

劉賜忙驚慌地轉開眼。

看著劉賜驚慌的模樣,柳詠絮料定劉賜對她起了不軌之心,她不會想到劉賜是在看她唇上的胭脂。

好啊,看你生得清俊幹凈,原來和那些汙穢的公公們一樣,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!

想到這裏,柳詠絮心裏反而輕松了些,因為她覺得劉賜沒那麽可憐了,也不必那麽為他著想了。

柳詠絮像對待其他那些公公一樣,冷著臉對劉賜問道:“你下面打算怎麽辦?”

劉賜沒反應過來,問道:“什麽……怎麽辦?”

柳詠絮說道:“那吳公公和李公公會等蘇公公回來,再割了你吧?”

劉賜說道:“是……是的。”

說罷,劉賜垂頭絕望地嘆了口氣。

柳詠絮沒有理會他的沮喪,接著問道:“你現在是小坤子,真的小坤子已經死了,那劉賜怎麽辦?靖妃娘娘過兩天就會問劉賜的下落。”

劉賜有氣無力地說道:“吳公公和李公公會說,他們今早割小坤子之前,已經把劉賜送走了,送出宮了,但送出宮後劉賜就跑掉了,失蹤了。”

柳詠絮想了想,覺得這說辭還可以,靖妃娘娘、小閣老和內官監這三方都沒法再追究,這樣的話,過些時日,這事情也就過去了。

柳詠絮看著劉賜,那麽待蘇公公回來割了這“小坤子”之後,一切也就差不多可以瞞過去了。

想到這裏,柳詠絮的心中稍定。

劉賜的心中卻一片灰暗,他擡頭看了看柳詠絮,柳詠絮迎著他的目光,冷冷地和他對視著。

劉賜從小在巫山樓的姐妹堆裏面長大,又讀過許多書,是何等敏感的性格,他知道剛剛盯著柳詠絮櫻唇看的無禮之舉已經觸怒了柳詠絮,他想解釋:“我剛剛只是想吃你唇上的胭脂,沒有他意”。

但他又實在說不出口,想吃人家唇上的胭脂這個癖好也挺奇怪的,說了的話柳詠絮說不定還對他更生惡感。

柳詠絮冷冷地瞪著他,說道:“那你便好自為之吧,不要犯傻,也不要造次,要知道如果被發現你沒被割,對你來說可不止是殺頭的罪過,這宮裏絕不能有第二個男人,內官監為了給萬歲爺交代,會嚴查你,勢必會株連你的家人,聽清楚了嗎?”

柳詠絮語氣冰冷,邏輯又極清晰,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劉賜直冒冷汗。

說罷,柳詠絮沒有管劉賜垂頭喪氣的模樣,顧自轉頭要走。

劉賜說道:“姐姐,我沒家人。”

柳詠絮楞了楞,停住腳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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